悲劇發(fā)生后，黃漢標的母親面對鏡頭卻是一臉的茫然和無奈。

　　這是小莉生前上過的學校，從初二開始，她的人生漸漸發(fā)生了改變。

　　?？诰W2月15日消息??2010年4月25日16時許，在廣州市番禺區(qū)石崗東村一家名為“永發(fā)住宿”的旅店403房里，來自中山市的19歲男孩黃漢標，用雙手掐住15歲女友小莉的頸部，致其窒息死亡。之后，他用刀割傷自己20多處，企圖自殺。2010年11月18日，廣州中院一審判決，黃漢標故意殺人獲判無期徒刑。

　　情人節(jié)前夕，記者深入探訪當事人家庭，還原了這對90后小情侶從網戀遭家長反對，到雙雙私奔，最終因為生活瑣事多次爭吵后，男孩懷疑女友移情別戀而上演了殺人“殉情”的悲鬧劇。

　　悲劇是這樣發(fā)生的？

　　據黃漢標供述：他和小莉通過QQ聊天認識，2009年8月左右兩人見面后，發(fā)展成男女朋友關系，但他們來往遭到小莉家人反對，所以兩人就先后幾次“私奔”，但每次都很快被小莉家人找到并把她帶回家。

　　后來，小莉家人要將她送到中山市三鄉(xiāng)鎮(zhèn)讀書，他怕她離開就再也找不到，于是兩人再一次一起離家出走，決定去佛山打工一起生活。2010年4月21日，他們準備坐車去佛山，由于搭錯車來到番禺廣場附近，隨后兩人就到石崗步行街找房子住。

　　4月23日晚，小莉提出繼續(xù)去佛山那邊找工作，而他考慮到身上的錢已經不多，想在番禺找工作穩(wěn)定下來，兩人就吵起來。4月25日下午2時許，兩人起床后，又一次為去佛山的事吵，小莉把他罵一頓后就不理睬他，只顧看電視。他獨自去洗手間打爛鏡子，用玻璃割右手的靜脈附近，流了血。沒多久，小莉還跑去叫房東，還叫了120救護車。后來他對房東說沒事，讓120救護車離開。

　　接著，他自己到街上買煙，隨便逛了約一個小時，回到房間后，兩人發(fā)生激烈爭吵，小莉說如果不讓她去佛山就殺了她，他很生氣。小莉堅持要去佛山，那邊有朋友，又說要先回中山家里拿東西。而他發(fā)覺小莉平時打電話和發(fā)信息以及玩QQ都很神秘，不讓他看到聽到，因此懷疑她在外面認識了其他男孩子，害怕她會離開，于是就產生殺了她然后自殺的念頭。

　　黃漢標聲稱，4月24日小莉說過，如果她想死就用三種方法：1.服安眠藥；2.買刀自殺；3.用手掐死。所以他就選擇用手掐死她，然后自殺。黃漢標稱，當時小莉并沒有反抗。

　　之后，他到樓下的超市買了一把水果刀，回房間后向自己的雙手手臂割了20多刀。他以為這樣就能自殺，但一個多小時后他又清醒過來。因為很害怕身上又痛，而且很想父母，于是他打電話給叔叔。

　　男孩? 身帶殘疾的貧寒農家娃

　　黃漢標生于1991年2月7日，住在中山市民眾鎮(zhèn)一個偏遠的農村。家中有個剛上初一的妹妹小儀，一家四口擠在一房一廳約20平方米的紅磚平房。屋外獨立搭建了一間木房，里面只有一張床，角落里則堆滿了雜物。

　　父母沒文化自稱“不懂教孩子”

　　記者到訪時，黃漢標的母親楊某剛從地里回來，丈夫到附近一家塑料廠上班去了。夫妻倆在塑料加工廠打散工。

　　說起兒子，楊某既是愧疚，又是無奈。因為家里太窮，黃漢標初二就輟學了，隨后到附近一家紙卷廠打工。自己和丈夫都沒有文化，不懂怎么教育孩子，“沒想到會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，這段時間我們的心情都非常難過”。對于記者問及黃漢標平時的為人處事和性格習慣，楊某則避而不談。

　　楊某說，2010年農歷春節(jié)前十幾天，兒子跟她說通過手機上網認識了一個叫小莉的女孩，后來還帶著她回家，看上去感情很好。楊某認為，兒子和小莉之間的關系是很好的，作為家長她并不反對他們交往，只是小莉的父母不同意。

　　他年幼瘸腿花名“跛仔”

　　記者走訪村子時還發(fā)現，很多人對黃漢標并沒有印象。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掐死女友的事，而且都習慣叫他“跛仔”，因為黃漢標年幼時一只腿便瘸了。

　　至于為什么會瘸，村里有很多種說法。年齡相仿的同伴說，黃漢標時常出去和人打架，是打架的時候被人打瘸的。也有村民稱，他的腿疾是生病所致。盡管眾說紛紜，但都稱黃漢標家里一直堅持給他治療腿傷，花了很多錢；腿疾是治好了不少，家里卻越來越貧窮。廣州中院法官也證實，黃漢標走路有點瘸，但并不明顯。

　　“兩情相悅曾懷孕墮胎”

　　楊某曾在公安機關錄口供稱，兩人在交往過程中，曾致小莉懷孕，但不敢告知小莉父母。她知道后立即見了小莉，小莉承認懷孕還堅稱要生出小孩。她當時建議小莉先讀書，因年齡太小，去人流?？蓛鹤右惨『⒊錾：笠蛘劜煌?，兒子氣沖沖開摩托車帶著小莉走了。

　　隔了幾天，小莉父母約她見面商量兩個孩子的事，并設法尋找他們。不久，小莉母親找到女兒，并讓她做人流不要小孩，并將小莉帶走。

　　庭審時，黃漢標稱小莉是自愿跟他離家出走的，雙方已經約定好要一起死，是相約自殺。而且他并沒有限制小莉的人身自由，在殺死小莉時，她甚至沒有反抗。

　　女孩? 善良初二妹是留守兒童

　　記者獲悉，案發(fā)前小莉曾在浪網某中學就讀。該校初二級長告知，小莉是留守兒童，與七八十歲的爺爺奶奶住在民眾鎮(zhèn)，父母在三鄉(xiāng)鎮(zhèn)做生意，姐姐在外打工。因代溝問題導致無心上學，上初二就提出要退學，最終在校領導幫助下，小莉轉到三鄉(xiāng)鎮(zhèn)的博愛中學上學。

　　母親初見男孩就反對交往

　　記者聯(lián)系上小莉的母親馮阿姨，雖然案發(fā)至今已有將近八個月，但一提到小女兒，馮阿姨立刻在電話里泣不成聲。

　　馮阿姨曾在公安機關口供稱，在第一次見到黃漢標，就當面表態(tài)不同意他們交往了。因為女兒未成年，是讀書的年紀。黃漢標發(fā)短信、打電話給女兒說很喜歡她，離開她就會去自殺，有威脅的口氣。他一直說要自殺，之后女兒就不去讀書了。后來，家里為了女兒去哪里上學的事情爭吵過。

　　女兒出走時留下一封信，意思是說“達不到家里的期望，很對不起父母，就當沒有生過她這個女兒”。其后家人一直打電話找她，但只收到她手機回復的一條短信，說自己很好。后來女兒的朋友黃某文找來，女兒說想回家，但黃漢標掐住她的脖子不讓她走，控制住她了。

　　姐姐稱妹“當黃某是兄弟”

　　隨后，記者電話采訪了小莉的姐姐小珍，小珍也是哽咽不止。對于黃漢標稱與小莉兩情相悅，遭反對才私奔的說法，小莉怒斥是黃漢標在撒謊?！拔颐妹靡幌蚝湍型瑢W關系好，只能說異性緣好，而且都是以兄弟相稱，她和黃漢標認識也不到一個月，當他也只是兄弟，她這樣15歲的孩子根本沒想那么復雜”。

　　心地善良才被“威脅利用”

　　“她就是心地善良，沒有因為黃漢標腿瘸了就不跟他來往。結果黃漢標就利用她的善良，威脅她如果不見面，他就自殺。”小珍哭說，黃漢標每次都用死來威脅，“15歲的孩子所承受的心理壓力是你們沒法想象的，她說怕黃漢標真會自殺，怕萬一他死了就是自己造成的！”

　　“黃漢標父母是故意包庇，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聯(lián)合起來，不想讓我們找到她。我父母好心找他們商量，他們根本不理會，我們直接上門找到了人，他母親竟然說，她想在這里就讓她在這里吧！其實根本就是被他們脅迫的”。小珍認為，“如果當初他們(黃漢標的家人)愿意坐下來談，就不會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”。小珍幾乎喊著說，黃漢標家屬至今沒有講過半句對不起的話。至于黃漢標母親稱小莉曾懷孕并墮胎，“這不是真的，不信可以去檢查，他們根本沒有證據。”

　　公訴人：父母放縱是悲劇根源

　　心理專家指網戀蒙蔽很多真相 未成年人需家長干涉

　　在黃漢標看來，小莉是他今生的唯一，既然移情別戀，不如玉石俱焚。因為腿瘸心理上有缺失，又沒有得到正確的引導，使黃漢標一步一步走向極端。

　　該案公訴人認為，父母與子女缺乏溝通，甚至放任的行為，是慘劇發(fā)生的根源。心理專家則認為，雙方父母都有不當的地方，而根源都是不懂得如何教會孩子拒絕網戀。專家呼吁，家長“一定要讓孩子有真實的朋友圈子，網上可以談很多，就是不能談感情”。

　　法院判定

　　并非相約自殺? 懷孕也非事實

　　廣州中院審理查明，小莉確實曾告訴房東趙某黃漢標要自殺，叫他上去看看，自己還打通120報急救。而根據小莉朋友黃某文的證言以及黃漢標自己的供述，法院認為，黃漢標及其辯護人提出兩人相約自殺，與查明的事實不符。

　　雖然黃漢標自殺未遂打電話給家屬，但法院認定他沒有主動投案，亦未主動如實向到場人員交代自已罪行，故沒有自首情節(jié)。因為黃漢標給家屬打電話時沒有叫他們幫忙報警。

　　接報的張警官證實，管理員帶他們直接去到房間，敲了半分鐘門，但卻沒人響應，此后黃漢標在明知他是警察后仍不開門。在場的林醫(yī)生亦證實，他在警察的要求下，對小莉進行檢查，他問小莉是怎么死的，黃漢標并未告知真實死因。

　　廣州中院研究室發(fā)言人指出，如果當事人提出受害人有懷孕墮胎等情形，公安機關會一并偵查。但從本案尸檢報告來看，并沒有顯示懷孕或曾經墮胎的檢驗結果，可見該說法并不具有真實性。

　　至于法院最終作出無期徒刑的判決依據，該發(fā)言人表示，法官首先考慮到本案是事出有因，黃漢標有一定的悔罪表現，但是并沒有真正認罪。而且黃漢標家屬對受害家屬作出了十多萬元的賠償，對這樣的家庭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數目。綜合各種考慮，并未處以極刑。

　　對話公訴人

　　即使相約自殺仍要擔責

　　2010年10月26日，廣州市人民檢察院指派代理檢察員江維出庭支持公訴，指控黃漢標犯故意殺人罪。為更客觀地了解黃漢標的性格，記者專訪了江淮。江淮認為，其父母與兒子缺乏溝通，甚至放任兒子的行為，是慘劇發(fā)生的根源。

　　信息時報：雙方父母是否都反對兩人交往？

　　江維：被害人家屬反對得更激烈些。

　　信息時報：你覺得他的性格如何？做出這樣的行為與家庭環(huán)境有沒有關系？

　　江維：我感覺他是一個有點內向的人，文化程度也不高。通過對他父母做的證言來看，對他不是很關心。對于他和被害人之間的關系，我感覺他父母也是一種含糊的，并沒有真正去阻止，更多的是放任他的行為。他父母也是農民出身，文化程度很低。

　　信息時報：他的這種殺人行為是否具有社會危害性？

　　江維：從判決結果來看，應該是考慮到畢竟他們是男女朋友關系，在一個封閉的環(huán)境里面，危害性還是相對較小的，屬于他們兩人之間的糾紛。而且，沒有直接的證據證實當時他是如何殺害被害人的，只能通過本案其他的證據來證明他有逃避、不予承認殺人行為的故意。另外，他自己辯解以及辯護人在庭上作出相約自殺的論點，但我認為他仍然屬于故意殺人的行為，即使有證據證實他們兩人是相約自殺，仍然要承擔故意殺人的刑事責任。

　　信息時報：他的父母為什么不到法庭呢？

　　江維：我感覺也是有點奇怪，雙方當事人都是在一個鎮(zhèn)里面居住，農村里面的人可能都比較熟悉，他父母可能也是不好意思過來，或者有點慚愧吧！再有一點就是，兒子這樣子，對他有點失望。

　　信息時報：法庭上他對自己的行為認罪態(tài)度如何？

　　江維：他的當庭供述跟之前在公安機關后期的供述是基本一致的，還是如實地承認了自己如何殺害被害人，以及和被害人發(fā)生矛盾，進而殺害的過程。

　　信息時報：當時他有沒有說到后悔，到底是怎樣的心態(tài)？

　　江維：我感覺他還是有點內向，在最后訊問階段，我說你對你自己的行為現在怎么看？當時他就一直保持沉默，后來也哭了，但始終沒有回答問題。后悔應該是有的，因為他當時哭得也是很厲害，被害人的母親也在庭下質問。他在回答我提問如何殺害被害人的問題之后，包括后來出示證據，以及在我發(fā)表完公訴意見之后，他情緒就很激動。而且他只是一個19歲的孩子，現在認定他是故意殺人罪，可能考慮到會被判處死刑，罪行還是很嚴重的。

　　心理專家

　　上網就是不能談感情

　　“男孩父母處理事件的方式都有問題，我還是比較贊同女孩家長的做法，但從女孩的信件看來，缺乏感情交流也是悲劇發(fā)生的重要原因”。廣東精神衛(wèi)生研究所兒童心理行為研究室主任戚元麗認為，黃漢標父母采取回避態(tài)度、甚至撒謊是原則出了問題。首先小莉是未成年人，不管是早戀還是留宿在外，成年人都有義務進行保護，指引兒子“等到了一定年紀再選擇”，小莉留宿時，就算她父母不找上門，也應當馬上通知對方。

　　發(fā)現早戀問題，小莉父母將她接到身邊，女兒出走了去找回都是保護她的正確舉動。問題出在與女兒缺乏感情交流。“女兒做錯了要管，要求一定要聽我的，就比較生硬了，沒有從女兒的實際來管”，戚元麗認為，正確的做法一方面要管好女兒，另一方面要主動了解男孩，才能攻破女兒“你不了解他，我比你們更了解”的想法，還要讓女兒知道同情和感情是兩碼事。而且既然要管，就真的別讓她再出去，而不是讓她一次一次有機會離家出走。

　　戚元麗反對網戀，指出“隔著一個網，靠QQ發(fā)短信，看不到真正的人，網戀蒙蔽了很多真實情況，省略了真實的了解，是最大的不安全”。她認為，在虛擬的交往中，隨著互相投入增多，就會形成心理暗示，本來不信的也會漸漸相信了。網上可以交朋友，已經是最大的尺度，而且就算面對面交往的朋友都有可能欺騙，在網絡上泄露了信息也是挺可怕的。

　　至于家長該如何引導孩子，戚元麗指出，最重要的是擺明道理給他，18歲以后相對的有判斷能力，未成年的就要盡早干涉，方法如果不多也沒有效果，就要找專業(yè)人士。平時要讓孩子養(yǎng)成健康的生活規(guī)律，現在很多人“宅”在電腦前面，這是不健康的，一定要有真實的朋友圈子，網上可以談很多，就是不能談感情。